中国雷锋网讯(张沛然、郭战领、徐君)报道:茨淮新河东起怀远县尚桥,经蒙城35公里、凤台、利辛西至阜阳茨河铺,全长100多公里接入淮河,系全人工开挖的。时间从1971年11月10日动工到1976年竣工通水。尚桥河口400米深8米,大兴230米、插花200米,三段施工六年,每段两年。在那个没有机械每天都吃不饱的年代,就凭着数十万人的双手,硬是把数十亿立方土挖走成河筑坝,真是天大的奇迹。毫不夸张地说,可以与大运河苏伊士运河相提并论。现在,走在茨淮新河大桥上对子孙们说这是人工开挖的,没有一个人相信。鉴于此,有必要翻开这段历史,了解茨淮的岁岁月月,是怎样的流汗,怎么的流泪。补上这苦涩的一课,也是这些即将作古人的责任和义务。
1971年开挖茨淮新河的背景:国家层面以工代赈做大工程,把阜南颍上蓄洪区的水直泻淮河入江减少水患。政治上,听毛主席的话,跟共产党走,一定把淮河修好,党叫干啥就干啥。对民工而言,一个劳力上茨河,吃上好面馍,省了一个人半年的粮食,养老养小,反正干活累不死人何乐而不为。当时,有句顺口溜:在家挣不了工分没啥活,要吃好面上茨河。这年的11月10日蒙城民工2.5万人到尚桥西枳子湖南岸工地。任务是在枳子湖中筑一条大坝,运土工具是独轮车。住的是人字形草庵,睡地铺。伙房是有立柱的草房。兵马未动,粮草先行,这一期的最大问题是吃饭。面粉是85粉,草不是柴草,是煤。那个年代,谁家会烧煤呢?支什么样的锅灶够一百多号人吃饭。锅的口径是1米,每个大队都带有30x70x100厘米打铁用的大风箱。没有砖头,没有土坯,只能用泥巴垒2米高,再高就会塌。2米的烟筒烧柴草还可以出烟,烧煤的烟太大,根本出不完,不出烟就没有火头,没有火头锅就很难烧开,大风箱就得不停的拉。你累了换我,我累了换他,一顿饭几个钟头都做不好。伙夫越手忙脚乱,极近崩溃,民工越幸灾乐祸,敲碗催饭,此起彼伏。即使把饭做好了,由于是白面馍,大伙真是个能吃,一斤干面做两个馍,民工有的一顿能吃五六个。吃面条大多都是两小盆,根本不用碗,食堂是永远做不够民工吃。这一期到阴历腊月20几放假回家过年,谁都不愿意做饭。更有甚者,小涧公社还累死一个拉风箱的做饭的。我呢,本来是民工,成分高不可以做饭,但由于我会烧窑,整天和煤打交道,先叫我帮助支锅。别的大队烟筒只有人把高,我们大队由于采用木柱作支撑,里外糊泥巴,烟筒3.5米不塌。锅灶不用拉风箱,很好烧。受表扬后我又上工了,但做饭的不会烧煤,我再回伙房专门烧锅,正式成为伙夫。这叫做伙夫伙夫,有火才有福。我们大队123个民工没有因为吃饭问题耽误过,而且馍白馍大。这里的奥妙在于用罗面的簸篮和面,留大块面头,发酵好,馍就白、馍就大。由于吃饭及时,工程也先进。我又在锅灶内加装热水循环器,热水随便用,洗脸、洗脚、擦澡。我这个伙夫当的,风生水起,令周围大队及公社干部刮目相看。说实在的,在当时,民工2个多月是不洗澡的,没地方洗,没钱到20里外的县城洗,也不会给你时间洗澡。冬季的棉袄内褂是一直穿着没法洗,要洗也没有啥换,生着虱子,长满虮子。下雨下雪出不了工,大家共同的做法就是脱褂子逮虱子挤虮子。没有文化娱乐,没打牌的来马的。破四旧,也买不着扑克,没有商店敢卖。干活吃白面馍在当时就是最大的幸福,最大的享受,别无所求。别的伙夫累死累活,我们大队李全友、史建礼和我三人,有忙有闭,乐不思蜀。
1972年春,我被调到公社做厨师。公社自带几百块砖,烟筒5米,锅台抹水泥,干净卫生。干部和工程修理人员等23人,大伙都是买饭票吃饭。公社干部赫朋杨、宋登山从不占食堂的便宜,即使县里来的干部来食堂吃饭,也是从管伙的谢春秀那里拿粮票和钱买馍票菜票,公社干部连一句客套话都不说,更不说请吃饭。很正常,很坦然,一切按规矩办事。我这个厨师掌勺,也不因是干部就多盛,一视同仁。我自己做厨师,也是一丝不苟。1斤面粉1毛7分,做成馍是1.5斤分成6个,每个2两5,每个3分,多出的1分是煤钱。面案上放着盘称,多了切掉,少了从来。即使这样,也出了一件天大的事。事情是这样的,谢春秀7角3分1斤买了8斤猪肉,放在案子上都被一只黄狗叼走,没追上。这可了得,5块8毛4,怎么为?最后我想了一个冒险办法。厨房门晚上拴上绳,水桶里放点骨头,桶沿拴活套绳,在被窝就能操作。不出所料,下半夜,这个黄狗又来了,当头伸桶里时,我俩拉紧绳套。杀了这条狗,剥的皮,肠子等趁夜埋了。等到明天中午,大家吃到了丰盛的“马肉”。1毛钱就盛一碗,大家吃得津津有味,还说很便宜。可不知,这个骗局是怕走漏风声,当地人闹事。公社的两个干部现已作古,到死都不知,马肉乎狗肉也。公社厨师这活,我是闲多忙少,但是公社安排我解决24个大队的吃饭锅灶问题。很快。烟筒垒起来,锅灶都改成自拉风,再不用拉风箱了。吃饭不耽误,工程进度也快了,辛集成了全县先进单位。
由于天气逐渐较暖,更大的问题又出现了。民工几万人住在2平方公里的地方,厨房离大小便的土坑,大多不超过50米。在吃过饭至上工前的这段时间,民工一字排开蹲坑大便,白屁股一行行,史(屎)无前例。没有厕所,没有任何遮挡,方圆几里尽男人,不用遮丑挡羞。大便很快被当地掏走,但小便浸入地下,雨雪一化,4米5米深的井水被尿液污染,烧的水尿味很重,做面条时还不太突出,烧稀饭简单没法喝。情况很快反映到县指挥所,县里即组织人员筑送水渠5公里,几台10吋水泵不停送水,由于路途渗漏,沿途污染,送到五公里外已不堪入目。在那个没有水管的年代,没有尿味还是可以做饭的。总的讲,茨河前期,吃喝拉撒的问题,是在不断发现,不断解决的过程。拉了就要擦,县里就有了草纸供应。
1972年秋9月,也就是上茨河前1个多月,县指挥部认识到后勤跟不上就影响工程的重要性,成立了后勤领导小组。组长,冷冻机厂厂长杨作凡,副组长,农林局长卢西荣,统管后勤工程及机械抽水等。供应组长,杂品公司股长杨文坤,副组长,煤站站长李芳伦,还有直属库粮站站长李贺行,决定在东关河边煤站选拔支锅节煤比赛,我荣幸受邀比赛。比赛规则,自己支锅,大锅相同,每个锅灶称煤10斤,每锅60斤水烧开,谁用煤多少排名次。我自己支锅,自己烧至水开,用煤3斤7两,有的人支的锅10斤煤烧完了,水也没开,我理所当然的首屈一指。被录用为县指挥所后勤支锅节媒技术员,杨文坤是我的领导。同时加入的还有原县节能办的赵师傅,王集公社的陈思强,板桥公社的方振甲等人进入茨淮新河指挥部后勤组。这年冬季开工,我们组分片包干支锅改灶,彻底摆脱拉风箱做饭的历史,节媒成绩显著。用煤站站长李芳伦的话说,这一期煤站少拉了几十车煤供应。在那个政治第一,阶级斗争为纲的年代,蒙城县茨淮指挥部的领导们,能用比赛的办法,选贤取能,使我这个地主成分23岁的青年进入县指挥所干实事,发挥一技之长,领导是要冒风险的,实属不易我终生感谢他们。
尚桥的最后一期,后勤跟上了。吃饭不耽误了,工程却出了大问题。原来在枳子湖上的大坝由于重力作用下,加上湖底淤泥过厚,发生了大坝淤泥流动,大坝下沉3米多,500米外的河道里,一夜之间长出了几米高的土丘,几万方土。蒙城民工还是无条件服从设计,重新筑坝,挖走於土,无怨无悔。就这样尚桥两年工程在问题百出又被逐个解决的情况下完成了。
1973年秋,蒙城工程转到本县大兴工段,县指挥部设在大兴集北三里焦庄。指挥部提前采购了20万砖头,供应18个公社,每大队可分500块垒烟筒,铺锅面。每个大队两口一米的锅,刀形炉条8根,生铁铸成。开工前又举办了支锅学习班几十人。烟筒56x56厘米双桶抽烟,供两个大队同时使用,起名为团结社,效率是每斤烟煤可烧开23.7斤水,节媒一半。这年11月10日又准时开工了,一两天时间7.5米烟筒林立,庵棚搭成,民工很快就进入工地挖土施工。这年,蒙城机械组在工地上发明了土拉坡机。原理是:用架车钢圈在岸上固定成定滑轮,绳索通钢圈改变用力方向,八个人用力向下拉,加上人体重量,脚下好用力,一车土飞快的就运上岸,省力三分之一,速度快1倍。工程进度比阜阳地区其他县快一倍,这一发明很快被其他县推广,但每个公社都有工伤事故出现。好景不长,挖到4米深时,遇到了2米厚的青岗土。青岗土比砂礓土还难对付,简直就像石头。用铁锹两人也蹬不动,用镢头,一扒一小块,装一车土要花大半个小时。这时县武装部出了大力,用炸药雷管炸。很快就解决了难题,而且没出现安全问题。工程进度飞快,到腊月20几放年假,工程完成量比其他县还是快一倍多。实践检验了发明创造也是生产力的真理。当浩浩荡荡的回家民工快到八里蔡至县城时,天气突变,气温降至零下10多度,足有10多级以上的寒风夹着雨雪冰凌,铺天盖地,民工寸步难行,5米外都看不见物体。情况突变,当时的县指挥部是胡尚营带队。他立即通知县城所有的旅社、宾馆、学校、机关立即无条件收容民工,并且要求安排食宿,等到天气变好了才回家。令行如山,县城各单位,都冒风雪接民工入住,当民工们走进各单位时,泪流满面。无不感激共产党,感谢毛主席,感谢县领导爱民如子。50年前就有这样的县干,我们应该为其竖碑立传。过年开工后,全国水利后勤表彰大会在江都水枢纽召开,卢西荣、杨文坤、李芳伦和我四人参加。蒙城县被评为全国水利后勤先进单位,得奖状一张,水利部长钱正英发奖。之后是参观南水北调工程江都水利枢纽。我们是第一次见到抽水机出水管可站下一个人,太壮观了。在江都买的雨伞胶鞋全部上缴了,钱和粮票一分不差的向黄会计报了账。据说黄会计又把雨伞胶鞋交给工程队用了。那时的干部公私分明,用放大镜也找不出脑子里半点占公家的便宜。至74年,蒙城后勤组可忙坏了。省建队都可以修阚疃闸,但烟筒1米直径14米高,就是不拉风,做不好饭。我带几个人去,半天就改灶完成,手到病除。阜阳地区的另外几县,也请我们去培训,去讲座。三分钟点火法,满锅膛煤火。一斤烟煤当场烧开20多斤水,让培训人员和领导目瞪口呆,拍手称奇。由于锅好烧,火力猛,全县各公社都出现做米饭煳锅加生的现象。做米饭如何不煳锅我早就胸有成竹。原理很简单:大米吸水后是在100度左右焖25分即香熟。由于火没控制好,就冒黄烟煳锅,一闻到煳锅就关火,没蒸汽了,就加生。我制定两套方案:(1)1斤米加开水6两,放在饭盆里大火蒸30分钟即可。(2)烧开水后再快速下米,大火3分钟,等水吸收快完时,立即快速盛在蒸笼里,大火25分钟即熟。这两种办法全县很快被推广。大兴工段在本县辖区内,民工的蔬菜供应是充足的,用民工的话说,虽然累点,但天天吃得像过年。文化方面,县电影队一月放映一次。人山人海,也没发生踩踏事件。由于离家近,家里人也可换民工干几天。大兴工段夏天还发生一件事:2105型20匹柴油机抽水时飞车了,县机械组21岁青年(姓名记不住了),去关停柴油机,柴油机爆炸,当场没命。县里给口棺材,安慰金可能是200元了事。家属太伟大了,伟大的使现在人都不敢相信。
75年76年蒙城县工地在插花集南8里潭铺。全县的烟筒不用砖了,全部是1.5毫米铁皮烟筒8米高。民工住的是有立柱的草房,进房也不用弯腰90度了。生活方面,每周都可吃一顿带肉的菜,也可喝8毛的白酒,吸9分钱一包的丰收烟。工地上也用上了机械拉坡机。一架车土,挂钩向钢丝绳上一卡,很快就拉上岸。文化方面,工地上有了有线广播,女播音员叫李蜜蜜,每天,“民工同志们好,蒙城工地指挥所现在开始广播了”。一句问候能让民工们干劲十足地兴奋半天。电影经常放,女放映员叫段小爱,看电影和争睹小爱的芳容,都会在放映前引起小小的起哄。工地医院一个女护士叫刘晓红,周到细至的护理也让病人唯有住院才可休息变得那么的温馨。老话一句,男女搭配干活不累。下雨下雪不上工时,民工普遍可以打牌,下注一般是1分钱。县指挥所的临时医院也可做开刀手术,蒙城县最权威的专家刘在德任院长。最让我感动的一件事是,一天晚上,工地上拉来一位病人,歇斯底里的叫着肚子痛。刘院长检查后,让来的几个民工把病人绑在架车上,拉着架车在有砖头的场地转圈跑。开始,病人绝命的叫骂,几分钟后变成呻吟,再后不吭声了。我以为此人休克了,刘院长喊停,摸摸病人肚子说:小伙子,你少挨了一刀,肠梗阻解开了,回去休息几天。后来,我问刘院长,肠子颠断了怎么办?院长说,只好开刀了。我感叹,真是医高人科学的胆大。这时工地出现一种现象很震撼,那就是傍晚快放工前半小时,不知从什么地方起头,吼——吼吼——……震耳欲聋,此起彼伏,排山倒海,一浪高过一浪,每天如此,准时准点,绵延几十里,不可思议。我有几种猜测:也许是使用了机械,劳动强度小了,大家心情舒畅,欢呼欢呼,庆祝庆祝;也许是看到六年的劳苦即将完成任务,放松放松,发泄发泄。也许是庆幸自己胳膊腿还在,小命没留在工地上。也许民工们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的未解之谜!这吼声一直持续到全部任务完成。当大家拆了庵棚,坐在架车上,几十辆连在一起,由手扶拖拉机带着,像小火车一样,慢慢地向家的方向爬行时,每个民工的脸上都是满满的笑容,满满的获得感。这笑容来自内心完成任务的喜悦,现在回家了,怀里还揣着几个斤把重的白馍,让迎接自己的老婆孩子喜出望外。
回顾茨淮岁月,往事如烟。真是时代造就英雄,这不计其数的民工,六年如一日,任劳任怨,从农村来到农村去,多少汗,多少累,多少苦,多少难?到现在,50年了,把这些事说给子孙听,他们大多不屑一顾,躲躲闪闪,不愿评论。我曾问过他们,如果让你拉一天几百斤重的架车,有啥要求?回答是,给几百元一天?只管吃呢?回答是,吃龙肉也不干!我想,现在重温茨淮岁月,就是让子孙们知道。那个时代,干部们无私地服务,不图名利;那个时代,民工们无私地劳动不图报酬,这就是茨淮精神,这种无私奉献的精神是伟大的,还应继续发扬。最后,我用《道德经》十二章老子的一句话结束:“圣人为腹不为目,故去彼取此。”
伟大的茨淮精神永存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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